地质、地形等因素对龙门石窟开窟造像的影响

地质、地形等因素对龙门石窟开窟造像的影响

作者：马朝龙

来源：《雕塑》2008年第03期

内容摘要：龙门石窟开凿于石灰岩岩体上，其洞窟形制与开凿在砂岩岩体的敦煌、云冈等石窟有所不同。本文主要就地质、地形等因素对龙门石窟洞窟形制和窟龛雕刻的影响方面进行了一些分析和研究，在分析龙门石窟区域地质、地形地貌特征的基础上，认为坚固稳定的岩体是龙门石窟之所以无中心柱结构洞窟，而采用穹隆顶型洞窟的主要原因。之外还对受到地质、地形因素对其他种类洞窟形制、窟龛及雕凿方式等进行了阐述。通过对这些方面的深入研究，将对龙门石窟艺术研究和保护有所补益。 关键词：地质 地形 龙门石窟 开窟 影响

石窟寺艺术传入中国后，我国在接受外来文化的前提下，结合中国传统文化，根据所属地区地质地理条件、气候环境等的不同，开窟过程中主要形成了有中心柱的平顶洞窟和无中心柱的穹隆顶洞窟两类大的洞窟形制，同时结合岩体岩性、地貌特点创造了多种多样、华丽精美的窟龛和造像形式。在石质相对松软、强度较低的砂岩岩体开凿的洞窟大多采用中心柱平顶形制，如云冈石窟、巩县石窟等。敦煌莫高窟由于所处堆积砂岩层，石质不宜于雕刻造像，故此主要以塑像和壁画为主，洞窟也大多有中心柱。

龙门石窟在洞窟形制同敦煌、云冈等石窟有所区别，主要原因是龙门石窟除了时代特征之外，受到龙门地区地质、地形的影响。工匠们因地制宜，设计和运用了灵活多样的窟龛、造像形式，利用穹隆顶形窟、平顶无中心柱窟、摩崖造像龛以及其他一些造像和雕刻方式，丰富龙门石窟的雕刻雕凿内容，提升了艺术表现力。

一、龙门石窟的地质、地形概况

龙门石窟区处于伏牛山、嵩山山前地带，属构造剥蚀低山丘陵地貌，龙门山和伊河河谷是区内的主要地貌单元。龙门山又分东山和西山，两山之间伊水中流，形成了小峡谷。东山最高海拔为303m，西山最高海拔为263m。龙门石窟开凿于峡谷两岸寒武系灰岩、白云岩形成的崖壁上，石窟区所在的碳酸盐岩体岩石矿物成分较为单一，力学强度大，适宜于精雕细琢，洞窟开凿后具有良好的稳定性。(图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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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门石窟东西两山中西山崖壁陡峭，岩体完整性好，北魏时期龙门石窟的开凿首先由西山开始，造像也以西山为多，唐始才逐步在东山开凿了部分洞窟。根据西山洞窟所处区段岩体成分和杂质含量的不同由北至南可分为三个区段：潜溪寺至摩崖三佛区岩体为极细晶白云岩，含5％～10％的铁泥质，颜色呈褐色，洞顶较为破碎，所以洞窟漏水现象明显；万佛洞至奉先寺段岩体主要由亮晶颗粒状灰岩构成，泥质含量少，石质细腻，是龙门石窟中最适宜开窟造像的区域；奉先寺以南至极南洞区域主要由白云化泥晶灰岩构成，岩层薄，泥质含量大，是这三个区段中石质最差的一段。这三个区段集中了龙门石窟主要的洞窟和雕刻，是龙门石窟的精华所在。北魏最早在龙门开凿洞窟时就充分利用地质、地形特点，在对天然溶洞进行处理后，开凿了龙门石窟第一个洞窟——古阳洞，该洞是龙门石窟雕刻内容最丰富和精美的洞窟，但是雕刻和布局受到地质因素影响也十分明显。

历史上就有地质、地形对龙门石窟洞窟开凿工程产生严重影响的明确记载。据《魏书·释老志》：“景明初，世宗诏大长秋卿白整准代京灵岩寺石窟，于洛南伊阙山，为高祖、文昭皇太后营石窟二所。初建之始，窟顶去地三百一十尺。至正始二年中，始出斩山二十三丈。至大长秋卿王质，谓斩山太高，费工难就，奏求下移就平，去地一百尺，南北一百四十尺。永平中，中尹刘腾奏为世宗复造石窟一，凡为三所。”其中提到的三所洞窟据考证就是现在的宾阳三洞，文中记载了过去开凿中由于西山地形高处山体坡缓，斩山破崖工程量过于巨大，所以下移到目前宾阳三洞较为陡峭的地段来进行开凿，从而减少了工程量，由此可见地形、地貌对洞窟开凿工程的影响之大。

二、地质，地形因素对洞窟形制的影响

笔者认为，石窟在进行形状设计时首先要从力学角度考虑，坚固性和稳定性是首要因素，其次才能结合时代宗教仪式特征确定洞窟形制，所以岩体石质和地形状况对洞窟形制有很大影响，也是龙门石窟在形制上有别于其他石窟的主要原因之一。因为龙门石窟区岩石致密坚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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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在龙门山开凿时没有采用砂岩地区普遍采用的平顶中心柱洞窟形状，而是根据龙门区域岩石特点形成了以穹隆顶洞窟为主的开窟风格，同时还因地制宜采取了多种开窟雕刻方式。主要形制如下：

1、穹隆顶马蹄形洞窟

龙门石窟区石灰岩岩石雕刻难度较砂岩地区大，开凿大型洞窟比较困难，如果采用中心柱体结构将极大增加开凿难度和施工强度，另外中心柱对洞窟的采光也有影响，所以龙门石窟洞窟均没有采用平顶中心柱这种洞窟结构形式，取而代之的是更适合龙门地区的穹隆洞型洞窟，其中又以马蹄形洞窟为多。北魏后期，古人在对古阳洞进行设计、施工中摒弃了中心柱这种在云冈石窟广泛采用的形式，取而代之为穹隆顶马蹄形洞窟。古阳洞之后龙门石窟大多数洞窟均采用了这种具有良好力学结构的洞窟形式，穹隆顶形洞窟在龙门石窟洞窟中占据了主导地位。虽然很多洞窟在时代、规模、题材等方面有很大差别，但洞窟形制都基本是统一的。

龙门石窟主要洞窟中采用穹隆顶的有潜溪寺、宾阳三洞、莲花洞、火烧洞、魏字洞、破窑、擂鼓台中洞、双窑、老龙洞、敬善寺、路洞、石窟寺等。

2、平顶方形洞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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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隆顶洞窟是古代工匠结合岩石特征在龙门石窟采用的简单而稳定的洞窟形式，另外一种平顶方形洞窟则是以平顶方形中心柱结构洞窟为基础，在龙门石窟开窟中进行的创新。平顶洞窟的稳定性不如穹隆顶洞窟，尤其是洞窟规模较大时，如何确保洞窟的长期坚固稳定，洞窟开凿之前的选址与设计就尤为重要。龙门石窟东山看经寺为唐代最大的一个洞窟，进深11.7m，宽11.2m，高8.3m，四壁垂直，呈方形平面，为典型的平顶方形洞窟。该洞容积巨大，虽然没有中心柱支撑，但历经千年洞窟结构依然稳定，壁面29尊罗汉像保存基本完好，没有明显的风化现象，所以笔者认为该洞区域岩体完整性好，虽然有部分溶洞发育和渗漏水病害，但由于整个洞窟选址合理，虽无中心柱支撑但结构稳定。另外洞窟窟门高大，敞开度好，洞窟内部空气、水汽同外界流通交换阻力小，内外温湿度差异小，温湿度变化对雕刻表层影响也较弱，这些也是洞窟和雕刻保持良好的原因。另一平顶形制洞窟万佛洞雕刻精美，布局严谨，保存完好，也是龙门石窟的一个经典洞窟。古人精确的选址、巧妙的洞窟设计和施工、良好的通风采光是看经寺和万佛洞雕刻保存基本完好的主要原因。平顶洞窟在龙门石窟也有一定数量，万佛洞、极南洞、净土堂、新罗像龛等均采用了这种窟型。(图2)

3、覆斗型洞窟和斜坡型洞窟

覆斗型洞窟和斜坡型洞窟是在穹隆顶型和平顶型洞窟基础上的一种变形，具有同样稳定的结构，这两种类型洞窟在龙门石窟数量不多，龙门东山擂鼓台南洞为覆斗型顶洞窟。

4、摩崖造像龛

在龙门石窟数量繁多的大小洞窟之外，露天雕刻的大小像龛也广泛分布于龙门石窟东西两山，造像龛一般规模较小，进深浅，雕刻为露天或半露天状态，受外界影响大，一般保存状况不如洞窟内的雕刻，风化、溶蚀、生物病害现象严重。(图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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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先寺卢舍那像龛是龙门石窟规模最大，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像龛坐西向东，南北宽30m，进深35m，主佛卢舍那高17.14m，周边弟子、菩萨、天王、力士像高均在10m以上。奉先寺区域位于中寒武纪石灰岩岩层中，岩石质地良好，细腻坚硬，是龙门石窟最适宜开窟造像的区段。但是该区段山体陡峭，地势较高，开凿大型洞窟，雕造17.14m高的佛像很不现实。但是古人利用该区段位于小山坳之中的地形特点，创造性地采用了劈山造崖的方法，在减小了工程量的同时使得以卢舍那为主的大型雕刻群成为现实。设计上工匠们对造像采用了半露天处理方式，卢舍那大佛5m左右的进深保障了造像处于顶部岩体防护之内，防止了雨水的直接冲蚀，客观上起到了很好的保护效果。南壁石质较北壁差，同时受到石窟区域内常年东北风夹带雨水淋蚀，雕刻已经自然崩落，但奉先寺正壁及北壁群雕保存良好。

奉先寺卢舍那大像龛是我国古代人民充分利用地质、地形因素开窟造像的成功典范。

三、地质，地形等因素对窟龛布局和雕像的影响

龙门石窟区域内地质、地形状况复杂，不同区段岩体的岩层、岩石成分、裂隙发育、岩溶现象等都可对开凿和造像过程产生影响，如古阳洞正壁前就由于溶洞的干扰出现只能在北侧雕刻一只石狮的现象；洞窟的岩体结构还对古阳洞内窟龛的排列布局也产生影响；莲花洞南壁窟龛排列整齐，但北壁下层由于岩体溶蚀作用，溶洞、溶槽内被泥土等填充，不能雕刻窟龛、造像，下部悬空不仅不能造像，应力作用还对北壁稳定性也构成了威胁。

龙门石窟碳酸盐岩石质地紧密，本身不透水，但具有可溶性，降水长期冲蚀雕刻表面可以造成表面模糊、颜色变化、生物生长等。所以古代在洞窟开凿时就充分考虑到了防、排水问题，在利用地形、地势基础上采取了多种保护措施来防止雨水对雕刻的破坏。主要措施如下：①修建防水窟檐，即能阻挡雨水，又是洞窟雕刻艺术的组成部分；②采取窟龛顶部凿槽安装防水石板，该方法简单有效，至今还有一处石板仍保存于龙门东山；③采取前后室结构营造洞窟，主体在后室，防水效果明显；④修建防水工程，如奉先寺上部古代修建的垒长120多米的“人”字型排水沟目前还在发挥着良好的排水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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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门石窟岩石质地良好但区段差异很大，一些地段存在岩层薄、岩体破碎度大，岩溶发育等问题。这些因素在干扰开窟造像工程进行同时，客观上造就了其他一些雕刻形制的出现。如一些洞窟开凿后内部岩体破碎，或者由于其他原因，难以完成完整雕像，工匠们就将洞窟壁面雕凿整齐后，采用在外部雕刻可移动佛像后放置于洞窟内的方式来完成工程。通过观察这种现象在龙门石窟过去大量存在，目前龙门石窟还留下了大量遗迹和可移动佛像。如高平郡王洞内安置雕刻的圆形孔洞有24个，该洞是目前发现龙门石窟放置可移动雕刻最多的洞窟。另外在敬善寺等区域也有可移动佛像存在。潜溪寺南侧岩体上凌空一座圆雕楼阁式四层方形佛塔，该塔为石灰岩质地，高298cm，是由三组构件拼合而成，是龙门石窟70余座佛塔中惟一可移动的，已经成为龙门西山北端一处风景。还有一种洞窟内壁面镶嵌小型佛龛的现象，在龙门石窟也有一定数量存在。这些可移动雕刻是完成于龙门石窟内还是在外部雕刻后搬运至此的，还有待从岩石成分等方面进一步深入研究。(图4、图5)

还有少量佛龛内不雕刻佛像，而是利用线刻方式表现佛教艺术，这也是受岩石岩性影响的体现。龙门石窟少量窟龛内粗糙的壁面尚存有壁画地幛层痕迹，依稀可辨顶部白色地幛层表面用绿色、黑色、红色颜料以壁画方式描绘的精美藻井、飞天和佛像等，龛内过去还有可移动佛像安置，这种壁画和雕刻相结合的特殊表现形式在龙门石窟数量极少，弥足珍贵。 四、结论

龙门石窟洞窟自开凿以来就受到地质、地形等因素的影响，古人充分发挥了他们的聪明才智，在开凿洞窟时有效利用岩体和地形地貌特点，采用因地制宜的方式开窟造像，经过几百年的雕琢创新，营造并保留了龙门石窟这一珍贵的文化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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