Ｎｏ．１．２０１１｛Ｓｕｍ Ｎｏ．１５６） 一座城市与报告文学 Ａ Ｃｉｔｙ ａｎｄ Ｒｅｐｏ￣ａｇｅ 张立国 ＺＨＡＮＧ Ｌｉ——ｇｕｏ （济宁职业技术学院，山东济宁２７２０３０） （Ｊｉｎｉｎｇ Ｖｏｃａｔｉｏｎａｚ ｔｅｃｈｎｏｌｏｇｙ Ｃｏｌｌｅｇｅ，ｉｆｎｉｎｇ Ｓｈａｎｄｏｎｇ Ｃｈｉｎａ ２７２０３０） ［摘 要］通过对《鲁西流民图》、《青春的赞歌》、《孔府大劫难》、《改革大潮搏激流》、《希望圣火》、《刘运库和他 的沙河村》、《中国有座鲁西监狱》等一系列事关济宁的报告文学的解读，展示了济宁的历史变迁，解析了济宁的文化生态，进 一步得出了：应该产生报告文学的地方，报告文学作品整体不理想；越是文化底蕴丰厚的地方，越容易轻视文化；报告文学需 要重读，需要回头看等结论。 ［关键词］济宁；报告文学；孔子；儒家；运河 ［中图分类号］Ｉ２０７．５［文献标识码］Ａ［文章编号］１００８—０５９７（２０１１）Ｏｌ一００７６—０７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Ｔｈｉｓ ａｒｔｉｃｌｅ ｔｈｒｏｕｇｈ ｔｏ”Ｌｕ Ｗｅｓｔ Ｒｅｆｕｇｅｅ Ｃｈａｒｔ”，”Ｒｅｖ。１ｕｔｉ０ｎａｒｙ Ｙｏｕｔｈｇ Ｓｏｎｇ ０ｆ ｐｍｉｓｅ”，・・ｔｈｅ Ｃｏｎｆｕｃｉａｎ Ｒｅｓｉｄｅｎｃｅ Ｂｉｇ Ｄｉｓａｓ— ｔｅｒ”，”Ｒｅａｒｍ Ｆｌｏｏｄ ｔｉｄｅ Ｗｒｅｓｔｌｅｓ Ｔｕｒｂｕｌｅｎｔ ｃｕｒｒｅｎｔ”，”Ｈｏｐｅ Ｃｅｒｅｍｏｎｉａｌ ｆｉｒｅ”，”Ｌｉｕ Ｙｕｎｋｕ Ａｎｄ Ｈｉｓ Ｓｈａｈｅ Ｖｉｌｌａｇｅ”。”Ｃｈｉｎａ Ｈａｓ Ｗｅｓｔ Ｌｕ Ｊａｉｌ”ａｎｄ ＳＯ ｏｎ ａ ｓｅｒｉｅｓ ｏｆ ｃｒｉｔｉｃａｌ ｔｉｍｅ Ｊｉｎｉｎｇｇ ｄｏｃｕｍｅｎｔａｒｙ 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 ｅｘｐｌａｎａｔｉｏｎ，ｈａｄ ｄｅｍｏｎｓｔｒａｔｅｄ Ｊｉｎｉｎｇｇ ｈｉｓｔｏｒｉｃａｌ ｖｉｃｉｓｓｉｔｕｄｅ，ｈａｓ ａｎａｌｙｚｅｄ Ｊｉｎｉｎｇｇ ｃｕｌｔｕｒａｌ ｅ— ｃｏｌｏｇｙ。ｈａｓ ｆｕｒｔｈｅｒ ｏｂｔａｉｎｅｄ：Ｓｈｏｕｌｄ ｐｒｏｄｕｃｅ ｔｈｅ Ｒｅｐｏｒｔａｇｅ ｐｌａｃｅ，ｔｈｅ ｒｅｐｏｒｔａｇｅ ｗｏｒｋ ｗｈｏｌｅ ｉｓ ｎｏｔ ｉｄｅａｌ；Ｍｏｒｅ ｉｓ ｔｈｅ ｃｕｌｔｕｒａｌ ｉｎｓｉｄｅ ｓｔｏｒｙ ｒｉｃｈ ｐｌａｃｅ，ｅａｓｉ— ｅｒ ｔｏ ｄｅｓｐｉｓｅ ｔｈｅ ｃｕｌｔｕｒｅ；Ｔｈｅ ｒｅｐｏｒｔａｇｅ ｎｅｅｄｓ ｔｈｅ ｓｔｒｅｓｓ－ｎｅｅｄｓ ｔｏ ｔｕｍ ｈｅａｄ ｌｏｏｋｓ ａｔ ａｎｄ ＳＯ ｏｎ ｃｏｎｃｌｕｓｉｏｎｓ． 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Ｊｉｎｉｎｇ；Ｒｅｐｏｔｒａｇｅ；Ｃｏｎｆｕｃｉｕｓ；Ｃｏｎｆｕｃｉａｎｉｓｍ；Ｃａｎａｌ 现在各个城市都在打造自己的城市名片，有些 文学有形象、有意象、有真情实景，既给人以认识作 用，又给人以审美享受，更容易为广大民众所接受， 更何况陈寅恪先生说：“通论吾国史料，大抵私家纂 述易流于诬妄，而官修之书，其病又在多所讳饰。考 城市甚至劳民伤财，搞标志性建筑，搞形象工程，好 像非如此不能名垂青史。更不可理喻的是连文学作 品中的人物也要争，争完梁祝争西门庆。我想，对于 有些城市，与其花钱费力打造城市名片，莫若找几个 文化人，翻阅翻阅书籍报刊，将关于这座城市的报告 文学作品搜罗一下，挑出几篇典型的、影响较大的、 跟这座城市命运密切相关的报告文学，翻印一下，合 订成册，送嘉宾，给市民，入乡土教材，进校本课程， 这应是名副其实的城市名片。 有人可能提出：各地均有史志办，有地方史志 史事之本末者，苟能于官书及私著等量齐观，详辨而 慎取之，则庶几得其，而无诬讳之失”。产生过 较大影响，又经过历史积淀的报告文学作品，今天将 其从沉积的旧事中打捞出来，会给人以无尽的回忆， 无际的联想，可谓“有补于世，无害于时”，仅举济宁 一例便可略知端详。 一在，不比报告文学强得多！须知史志是历史理性的 产物，进入历史理性就失去了历史的丰富性。历史 是提供研究和查询用的，报告文学是文学，但它又不 是一般意义上的文学，它的资料性、史料性使其具有 史的意义，“纪述事迹，或通于史”（胡应鳞）。报告 、历史上的济宁 中国人不知道曲阜者少，但只知道曲阜不知道 济宁的人很多。岂不知济宁是地级市，下辖曲阜、兖 州、邹城、鱼台、微山、梁山、金乡、嘉祥、汶上、泗水、 任城等县区。知道孔子的人自然知道曲阜；知道孟 ［收稿日期］２０１０—１２—１６ ［作者简介］张立国（１９４８～），男，济宁职业技术学院报告文学研究所，教授。 一７６— 子的人自然知道邹城；知道武氏祠汉画像石和曾子 的人自然知道嘉祥；知道佛牙的人自然知道汶上；爱 吃大蒜的人知道金乡是大蒜之乡；看过《铁道游击 竹林、大沽口、临清、济宁、清江浦、镇江、苏州、上海 等地设立电报分局，有关济宁电报分局的介绍与报 道，也是报告文学给济宁留下的历史财富。 队》的多会唱“微山湖上静悄悄……”；读过《三 国演义》的人知道曹操发迹于兖州（古兖州非今兖 有关济宁的报告文学中比较受世人关注的有： 萧乾与《鲁西流民图》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战地记者萧乾的报导 州）；看过《水浒传》的人谁不知道梁山一百单八将； 知道李白、杜甫的人当然知道古任城……可恰恰济 宁的知名度远不及它下辖的县区。 实际上，在地缘文化、历史地理上古之鲁国与今 之济宁既有渊源又有重合，丰富的人文资源、文化底 蕴演义出无数鲜活的人文故事，也给今人提出许多 值得思考的问题。 鲁国的公输班又称鲁班，旧时被木匠、泥瓦匠们 奉为“祖师爷”，特定时日必烧香磕拜，现在建筑工 地上也有设神龛的。孔子所传六艺中有武艺，孔子 的弟子子路被后世封为了“卫圣”，再联想梁山一百 单八将，铁道游击队，济宁的文化底蕴里是有尚武传 统的，建国后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王杰的事迹里就 有济宁尚武传统的印记。 明代朱元璋将其第十子朱檀封为鲁王，仅一个 鲁王府就需要兖州、东昌、济南三府赋税养活。后朱 檀乱食丹丸而死，朱元璋很不满，赐“荒”字，故史称 鲁荒王，电视剧中称“荒唐王爷”。再联系孔子的 “食不厌精”、“子见南子”，济宁的也就有了渊 源。我们不仅可以看到“下跪的副”，还可看到 萧乾对时期济宁的指责。 济宁毕竟是鲁国故土、孔孟之乡，在家庭伦理与 社会伦理上基本还能秉持传统，虽社会百年巨变，但 亲情、友情、和谐、正义仍在，反映此类文化现象的报 告文学作品，在颂歌高唱的今天俯拾皆是。产生较 大影响的有《希望圣火》、《中国有座鲁西监狱》以及 《刘运库和他的沙河村》。 二、关于济宁的报告文学 最早关于济宁的报道说得是德国传教士安治泰 企图向孔子挑战，要在曲阜设教堂的事儿，安治泰到 曲阜未能进得了城门，只好将教堂改建在兖州，教堂 在兖州又引起民变亦遭清廷阻拦，最后设在了济宁 戴庄，正是这个安治泰曾多次怂恿德国进攻中 国瓜分中国。 中国最早的电报是从天津到上海的有线电报， 全长１５３６公里。１８８１年１２月２８日竣工营业，在紫 《鲁西流民图》、《山东之赈务》、《大明湖畔啼哭 声》、《宿羊道上》、《宿羊山麓之哀鸣》、《从兖州到 济宁》等形成了一组密集的专题。他这一作品系列 把我们带回到了七十多年前的济宁。萧乾在１９４７ 年２月《人生采记・前记》中提及鲁西采访时说： “城是为大水围起。人们成千上万地冻死饿死。我 住的客栈里却有官老爷大叫条子；随着，又是猜拳又 是清唱。我第一次明了人与人之间是横着怎样深的 一条鸿沟。”当年的史实就是如此，当年的济宁就是 这样。 这是一段《鲁西流民图》中对车站流民的描写： “由车站向四周眺望，济宁可说是整个浸 在汪洋大水里。不错，我们还看得见树梢，甚而 屋顶，但屋顶旁边却可以航行丈长的大船。用 这银亮亮的一片作背景，栖在站台上，铁轨旁、 田塍上、郊野坟堆上的，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难 民。虽然站台旁搭有几座大席棚，但是难民太 多了，只有极少一部分幸运者得以享受那份恩 泽。任你向那处走，地上都免不了肮脏的屎迹。 在那上面，就铺着草卷、席头、破被，蜷伏着无精 打采的人们。饥饿夺去他们奕奕的目光，也夺 去他们生存的魄力。大头瘦脸的婴儿抓着松软 无乳的奶头，非等绿豆蝇叮得太厉害才哭叫一 声。苍老妇人扶着拐杖，阖目想念着她们几代 人创建的家园。八十岁的老翁仰头只是‘天 哪，天哪’地叹息着。远地漂来一只船靠了岸， 又一批流离失所的流民挤上站台。”＿Ｊ 关于萧乾和他的作品，杨义先生有过全面、深 刻、准确的论述：“他在通讯特写这一点上的开拓之 功高于小说，此为以往的新文学史所忽略。……较 之小说，他的这类文章的现实性更强，极富有战斗性 色彩，也写得更加得心应手。这类文章兼及国内国 外，国内通讯如《流民图》真实地再现１９３５年鲁西、 苏北大水灾中难民的悲惨情景，其犀利的笔锋伸人 所谓‘水政分歧’背后的黑幕，揭示了导致灾民挣扎 ～７７— 在饥饿、寒冷乃至死亡线上的根本原因是比‘天灾’ 更甚的‘人祸’。”Ｌ２ 摘引到这里，我突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疑问：当 年进行“忆苦思甜”教育时，济宁人为什么没使用萧 乾这些报告文学作品作新旧对比的材料？是济宁人 根本不知道这些作品的存在，还是济宁人善于忘记 痛苦的记忆？ 《青春的赞歌——记的好战士王杰》 全国６０岁以下的人还有多少人知道王杰？那 毕竟是４５年前的事啦。但是，济宁人民忘不了，以 王杰命名的乡镇，王杰的雕塑，王杰的纪念碑就摆在 那儿，４５年来口耳相传，既便是９０后知道得不清 楚，也知道有个英雄叫王杰。 “１９６５年７月１４日，我们时代的又一个董 存瑞、黄继光式的英雄，雷锋式的伟大主义 战士——王杰同志，为了掩护十二名民兵和人 民武装干部的生命安全，英勇地牺牲了。 这些天来，王杰的名字，像春雷一样，响彻 在祖国的每一个角落，激荡在亿万人的心 里。”【 周恩来、朱德、林彪、董必武、陆定一等纷纷题 词，号召向王杰同志学习。总政治部、全国总 工会、共青团发出“号召学习王杰同志的通 知”。随后，全国妇联、教育部、国家体委也分别发 出学习王杰的通知。《报》用１２个头版头 条，２１个整版刊发王杰事迹、王杰日记、王杰诗歌以 及全军学习王杰的情况。１９６５年第４季度，全国各 大报刊、电台播发与王杰有关的报道１３００多篇。 《人民日报》发表社论，用“一不怕苦，二不怕 死”来概括王杰精神，１９６９年４月发出号召： 我赞成这样的口号，叫做“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在 “”前的几个月乃至“”初期，学习王杰成为 全国，特别是全军和红卫兵的精神大餐。 济宁是尚武之地，中国历史上的尚武之人和武 侠小说讲求的是“演义”，要从尚武中演化出大义 来。王杰牺牲自己，救活１２个人，无疑是大义之举。 今天的济宁人表面看是世俗了，但骨子里大义仍存， 从人们的愤世嫉俗、指点江山、热心捐助、驰骋救援 中就可见一斑。 《孔府大劫难》 刘亚伟、王良所著长篇报告文学《孔府大劫 一７８一 难》，后改名《１９６６——阙里纪事》。该书从介绍被 湘潭人民保送到北京师范大学政教系读书的 的老乡，北京红卫兵“四大领袖”之一的谭厚兰；“讨 孔先遣队队长”北师大何兹全先生的研究生曲阜人 张道英；“全国红卫兵彻底捣毁孔家店，树立 思想绝对权威造反联络站”的站长，号称“九千 岁”的小学教师王正昕开始。在清理历史上关于孔 子和儒家思想学术论争的基础上，全面、细致、生动 地报道了“”中砸烂“三孔”的全过程。 １９６６年４月，谭厚兰作为即将毕业离校的 学生，被抽调到《红旗》杂志帮忙，在那里她结识了 关锋、林杰等人。“”开始后，在林杰的唆使下， 谭厚兰在北师大主楼２０７室召开了井冈山战斗兵团 负责人会议，动员讨孔。 １１月３日，先遣队长张道英率２Ｏ多名先遣队 员，由王正昕带路，向曲阜进发。 １１月７日，谭厚兰集合全体讨孔红卫兵到天安 门宣誓：不孔家店，誓不收兵１ １１月９日，曲阜师范学院的六部大卡车，将谭 厚兰所率二百多名红卫兵由兖州火车站拉到曲阜。 １１月１２日凌晨，谭厚兰和曲阜高克明，前 后分别接到陈伯达的电报和戚本禹的电话记录： “孔庙、孔府、孔林不要烧掉。留作封建制 度、孔家地主的博物馆，像收租院那样。孔坟可 以挖掉。” 陈伯达 １９６６年１１月１２日１时抄收 “汉碑要保留，明代以前的碑，也要保留。 清碑可以砸掉。对孔庙可以改造，可以像收租 院那样。孔坟可以挖掉。可以找懂文物的人去 看一下。” 戚本禹 １９６６年１１月１２日１时抄收 １１月１５日１１时整，谭厚兰、张道英们终于动 手了。他们率领北师大、曲师院、曲师校、曲师院附 中、曲阜一中的红卫兵，首先砸碎了中华人民共和国 所立“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石碑。 国家的象征被砸碎，国家的权威被掀 翻，国家的权力已无法再保护国家与民族的文 化。 扬儒家文化、讴歌孔子的今天，确实需要我们认真思 考，更需要济宁人、曲阜人反思。 《改革大潮搏激流》 随着张道英的一声呼喊：“到周公庙去！”庙门 前“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石碑自然也 就断成几截。 周公塑像被推倒在地摔得粉碎，颜子、孟子、子 思、曾子塑像的脑袋被掰下来摔在地上……红卫兵 上世纪８０年代中期，冯宪开的《改革大潮搏激 流》先是发表在《当代企业家》，后又收入《群星璀 璨》报告文学集。这是济宁写改革者最成功，也是 们已经连续战斗了六、七个小时，没有吃饭，没有休 息，他们的士气越来越高，唱着语录歌奔向孔林，孔 林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石碑照样砸烂，两 尊石狮子被推倒，孔林门前高大牌楼上的“至圣林” 也被砸烂了。 １１月２５日，犁铧店贫下中农怒刨孔家“十府 坟”。 １１月２９日，讨孑Ｌ大会结束时，大会司仪董连猛 宣布：把牛鬼蛇神押上卡车，开始！向孔林进 军，火烧孔子像，刨平孑Ｌ坟！卡车绕城一周后，在孑Ｌ 林西边的小桥下，红卫兵们把从孔府、孔庙拉来的 “”文物、古代字画，“至圣先师”巨匾、孔子塑像 投入熊熊烈焰，桥上响起一片欢呼声、口号声。 其实，２９日一早，按县委和书院区的指示， 区民政干部楚洪江带领３００人的扒坟队伍已来到孔 林，扒坟的主要对象是“上三代，下三代”，所谓“上 三代”指的是孔子以及其儿子、孙子，所谓“下三代” 指的是最后一代衍圣公孔令贻及其父亲与祖父，以 表示从头至尾全部捣毁！ 济宁地委主要领导，曲阜县委主要领导此时也 赶到孔林，他们在孔子坟上挖了几锨，以示支持红卫 兵的行动。 狂热过后，谭厚兰们走了，曲阜却发生了大规模 的扒坟事件，颜回的墓被扒了，七品以上的墓全被挖 了，到处尸骨狼藉，孔林的地下随葬品被洗劫一空。 曲阜银行２０天内收购了价值１ １万元的出土黄金。 一万多斤孑Ｌ氏族谱全部送往废品收购站，卖了 ２６９．４６元。 各类铜佛１１４．２斤，卖１４２４．４４元。 各类锡佛１９４斤，卖２８２．３２元。 各类铜铁１６３３斤，卖２５３１．８６元。 名贵药材１６种，卖１９３．８８元。 这确乎是一场大劫难，中华五千年文明史上罕 见的大劫难。这劫难发生在济宁，发生济宁的曲阜， 参与者中竞不乏孔孟颜曾的后裔。在弘扬国学、弘 影响最大的一篇报告文学。 当年，中国肉食品的五分之一来自兖州肉联厂， 就是这样一座大中型企业，经过“”已乱得一塌 糊涂、不可收拾。偷肉——男职工偷，女职工也偷， 三斤揣在怀里，五斤掖在后腰里，“那是老娘的奶 子、屁股，社会主义生活好，老娘我吃的胖，你敢摸 吗？”；抢房——抢一套没能耐，有能耐的抢两套、三 套；上访——几十号人披麻戴孝、吵吵嚷嚷乘车北 上，到省双膝一跪拦道喊冤，以至厂会竞要 躲到十几里外的兄弟厂的招待所秘密举行。 １９８２年１２月，济宁地委常委会决定派兖州县 副李德一任兖州肉联厂，彻底解决肉 联厂的问题。李德一到厂后一年，１９８３年上缴利润 １７万元，１９８４年增至２７４万元，１９８６年达到６９０万 元。没换设备，没换人员，只换了一位，就 使一个年亏损５ｌ０万的企业转变为年盈利６９０万的 企业。这就是中国改革开放初期涌现出来的一批改 革家的历史贡献。 李德一就是济宁的乔光朴、济宁的贝汉廷。李 德一就是李德一，当的人涌进他的办公室，坐上 他的写字台，一位中年妇女骂道：“你们肉联厂不要 娘啦！”李德一敛住了笑容，用眼睛盯住她：“我说你 是不要爹啦！”他们骂过多少领导，骂了多少不堪入 耳的话，没敢还嘴的，做梦也没想到李德一居然敢回 骂。打破短暂的沉寂他说：“我今年４８岁了，咱们 都差不多的年纪，能这样吗？……你们当中有些子 女都是成人了，整天南窜北跑，又哭又闹的，心里舒 服吗？你们心里有过光彩的感觉吗？……” 他解决了上访问题，解决了抢房问题，也解决了 偷肉问题，最后解决了派性问题，肉联厂上路了。 他选拔了一批人才，然后放权、让权、还权，最后 实行厂长负责制，作为他却去抓青工教育。厂 里办起了电视中专班、初级技术培训班、中级技术培 训班，他去关心工人生活，为工人解困济难，冲破激 流险滩，兖州肉联厂取得了改革的胜利，成为济宁地 一７９～ 区改革开放的一面旗帜，也成为山东省企业改革的 一面旗帜。 《希望圣火——中国子Ｌ孟之乡希望工程纪实》 毕德国、汪林所著《希望圣火》，山东文艺出版 社１９９６年出版。人们想不到的是在孔子诞生 地——尼山“山脚下，有一座千百年来为人们所神 话的坤灵洞，又名夫子洞。”那是孔子的诞生地，“精 巧的尼山孔庙在半山腰的丛林深处”。庙北便是 “夫子洞小学”，走进这座办在孔子家门口的学校， “衰败不堪的景况，令人心寒”。“刘校长背微驼，黑 黑的脸膛上写满岁月的沧桑。他向我们介绍说，这 个小学现有八位教师，除他是公办外，其余都是民 办。”这七位民办教师，一位是幼儿教师，月工资只 有３０元，三位正式民办教师月工资２００元左右，三 位非正式民办教师月工资６０＿８Ｏ元不等。“再让 我们看看教室吧，依山而建的十二间北屋，几乎都没 有门窗，抬头能看见天，桌子缺胳膊少腿，有的用树 枝撑着，有的用石头垒着，还有的小学生用自己的膝 盖顶住缺腿的桌子。三年级的教室里竞有三个孩子 常年站着上课——因为缺少课桌和凳子。”有人形 容这所小学是“有砖不过千，有门不用关，有窗垒着 砖，有顶露着天”。整个学校连厕所都没有。苏东 坡的诗：“至今齐鲁遗风在，十万人家尽读书。”现在 读来是多么大的讽刺１ １９９２年５月１８日，以团王云鹏为组 长的济宁市希望工程领导小组宣告成立。同年９ 月，全市第一所全省第二所希望小学——泗水县齐 鲁希望小学奠基，随后又以特殊团费的方式募得资 金建起“微山县共青希望小学”，接着建起“夫子洞 希望小学”、金乡县“希望小学”、梁山“兖州矿 务局希望小学”……。济宁所建希望小学占了山东 省的四分之一。１９９４年还在陕西榆林建起了“济宁 希望小学”，１９９５年孔府宴酒厂为延安捐资兴建了 十所希望小学。 “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的口号深 入人心，再加之随后的手拉手雏鹰行动，济宁的希望 工程取得了辉煌的胜利，当年各乡镇最好的楼房确 实是学校。 这是一篇令人心情沉重的报告文学，也是一篇 令人振奋的报告文学，总之是一篇感人至深催人泪 下的报告文学。但笔者要补充一点：这一时段是济 一８０一 宁空前绝后的教育发展黄金时段，这一时期是济宁 教育投入名列全省第一，希望工程基础教育搞得最 好，升学率节节攀升，人民普遍满意的时期。因为这 一时期的晚上一个人骑着自行车不时到电 大、职大、重点中学转一转，他要亲自看一看学校上 课上自习的情况。这一时段的教育春节不是去 给领导拜年，而是挨家挨户地给市属学校的骨干教 师去拜年。往事不可追，逝者如斯夫，仅以此存念。 以后不知是谁，不知为什么，上下齐手逐渐把教育推 向市场，济宁教育的春天消失了，全国教育的春天也 消失了。 （Ｏｒａｌ运库和他的沙河村》 刘澄兰、陈宝旗、刘作义三人合写的《刘运库和 他的沙河村》，介绍了一位２０世纪末，感动济宁、感 动山东，甚至感动全国的村党支部刘运库。 １９７６年１月，２９岁的刘运库被选为兖州沙河村 党支部，到１９９８年３月１３日他患病离开人世， ２２年中，他带领农民治沙、治漏、治盐碱、办工厂、办 经济园区，创办村民议事会，使沙河村成为济宁市 “首批小康村”，全村过千万元的４户，过百万元的 ４０户，过１０万的有１００多户。但他自己清正廉洁， 到死他家看的仍是一台ｌ２英时黑白电视机，每月仅 靠２２０元的村干部工资维持一家老小的生活，村里 最差的房子是他家的。这在泛滥的今天，确实 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让人们不能不感叹，不能不佩 服。 １９９５年刘运库被确诊为食道癌，手术过后他仍 带领村民修路、改造农电线路，安装程控电话……直 到生命的最后一息。 他确实是为沙河村累死的，他确实是为农村的 改革开放，为农民的奔小康累死的。他的死撼动了 所有人的心，全体村民哭送自己的好的场面，令 在场者无不流泪。这场面在电视台的新闻联 播、焦点访谈中播放，感动了全国人民。 １９９８年６月２２日，山东做出了《关于 开展向刘运库同志学习活动的决定》，只是我不知 道有多少人该学？有多少人能学？有多少人会学？ 有多少人真学？但不管怎样，刘运库这面树在济宁 人民心中的旗帜不会倒，济宁不只有贪官，还有廉 臣、贤臣、忠臣！ 《中国有座鲁西监狱》 王光明、姜良纲所著长篇报告文学《中国有座 鲁西监狱》，发表于２００２年９月，曾获鲁迅文学奖。 ２００２年１２月，全国报告文学理论研究会专门在济 宁召开年会，报告文学理论家们实地考察了鲁西监 狱，并对该作进行了热烈研讨。 “（鲁西）监狱犯人活动区，碧草芊芊，鲜花簇 簇；犯人食堂里，案洁盆净，饭菜飘香；犯人监舍宽敞 明亮，被子叠得四角八棱，与高标准的营房毫无二 致。（比普通营房出彩的地方是窗下有一个四方形 的大鱼缸，里面养着各色金鱼，它起着警示作用：鱼 儿在缸里可以自由游泳，逃出鱼缸死路一条！门外 两边，两盆鲜花，告知门外生活是美好的，力争早日 改造好，走出此门。——笔者注）犯人教学楼现代 化设施一应俱全，如果不是挂着监狱的牌子，人们会 误认为走进了高等学府。更令人拊掌的是，鲁西监 狱对犯人进行劳动、教育改造时，制定了一系列恩威 并施、严宽相济的制度和措施，将法、理、情相渗相 糅，改造效果卓著，建狱５年来从未跑过一个犯人， 刑释人员的重新犯罪率几近于零。坐落在孔孟之乡 的鲁西监狱，干警们汲取儒家文化的精华教化罪犯， 可谓化古为新，自出机杼；监狱还为刑释人员办理了 短期生活保险，在国内更是独步天下，必将载人中国 监狱史册”。 李存葆的概括是十分精准的，凡是参观过鲁西 监狱的人，凡是读过《中国有座鲁西监狱》的人，都 会有同感。儒家的教化作用在于通过礼乐而达仁， 用纲常伦理、仁孝来规范人的行为，恰如天主教的赎 罪，佛教的广积善缘，都是从原点的人性、人道、 来救赎人的灵魂。这是中国特色的人道主义，是齐 鲁之乡的，西方无须指责，东方人自有东方人的 特色和逻辑，这应是济宁文化元素的最大特色和亮 点！ 鲁西监狱的“亲情餐厅”、“亲情电话”、“亲情照 相”、“亲情家访”、“亲情公寓”，一系列的亲情似乎 又在追问世人，我们日常生活中是不是少了一些亲 情？为什么在监狱里我们才想起亲情？为什么到失 掉亲情之后亲情才成为洗涤我们灵魂的灵丹妙药？ 三、由此引起的几点反思 读读本文所列几篇报告文学，联系一下历史，想 想当时的文化生态和彼时此时中国的现状，有许多 问题是值得思考的： １．应该产生报告文学的地方，报告文学作品整 体不理想 有点历史常识和文学常识的人都知道“左丘失 明厥有国语”，这左丘明是济宁曲阜人，曾任鲁国太 史公，著有《春秋左氏传》、《国语》。《春秋谷梁传》 的作者谷梁赤也是今之济宁古之鲁国人，还有孔安 国、何休、孙该……这纪实文学的鼻祖们可都在济 宁，这一丰厚的文化底蕴如能传承下来，济宁应该是 中国的报告文学之乡。然而报告文学是要干预生活 的，是要把问题推向社会以引起社会关注进而得到 疗救的。可在孔孟之乡，长期受孔子中庸思想的影 响“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依乎中庸，遁世 不见知而不悔，唯圣者能之”。“喜怒哀乐之未发， 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可以不客气地说： 是孔子和他的中庸之道、扼杀了济宁报告文学 的发展。 除了儒家思想的干扰破坏，官商文化的影响也 不可小觑。隋炀帝大业四年开挖京杭大运河与济宁 毫无关系，至元代随着济州河、会通河的开挖，新的 大运河流经济宁。根据借水济运的需要，“泗汶转 运使”就设在了济宁。开竣大臣、都水监、总治河防 使、河防提举司等皆驻济宁。为保证漕运的安全和 畅通，元曾在济宁驻扎辅漕兵１．２万人。 在元明两代的基础上，清代济宁又兴起了造船 业，再加津浦线的开通，兖济支线的通车，中国最早 一批邮政局、电报局的建立，济宁的官商文化氛围从 元至清愈来愈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资本主 义商品经济的发展冲击着传统的儒家文化。见利忘 义、无利不起早、巧为人、欺软怕硬、巴结逢迎渐成一 种文化积淀，谁还去写报告文学？近百年来唯八、九 十年代，广告报告文学有利可图之际，济宁出了数百 篇报告文学，但孟子的浩然正气抵不过官商利益。 ２．越是文化底蕴丰厚之处，越容易轻视文化 全世界的古代文明今天还保留多少？四大文明 古国文化得以完整保留的还有几家？文明能够创 建，也能够消失。除了自然灾害、民族战争等强力的 外部作用，恐怕越是文化底蕴丰厚的地方，越容易藐 视文化轻视文化，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本文介绍了《孔府大劫难》和《希望圣火》，我们 可以看出，任何一点外力都可能动摇和摧毁文化的 一８１— 传承，孔孟之乡的丧葬礼仪不可谓不重，不可谓不繁 琐，祖先崇拜、圣人崇拜在这块土地上无不用其极， 丁忧之制、守孝三年，人人皆知。可是，当强权外力 就有了永恒的价值，那么这种史料性的发现就需要 有人去不断地查阅、翻读。 二是报告文学的创作因其正义性、批判性和干 预生活，所受干扰就比诗歌、小说、戏剧、散文要多。 因受限于时代、受限于政治、受限于作者视角、受限 于当事人态度，因此无法包含全部真实世界，它只能 要求刨孔家“上三代、下三代”祖坟之时，七品以上 的古墓尽皆扫荡一空，而且是大队党支部领头，凡去 刨墓者都发给补助，开棺鞭尸、抛骨扬尘这是中国人 最大的忌讳，可如今连祖先都不要了，何况文化？ 文化积淀丰厚之地，给子孙后代带来了阿Ｑ式 是相对真实。当历史向前发展了，回过头来再看当 年的报告文学，会发现许多有趣的东西，许多值得人 们深思的东西。历史发展没有错，报告文学没有错， 背反、悖谬、荒诞的东西是怎么出来的？这是每一个 理智的读者都应思考，也都会思考的问题，这就让读 者重新回到复杂的人类生活以及个人历史经验的差 异之中，报告文学的历史作用也就突显出来。文学 的人文研究和文学的社会历史研究在这里找到了最 佳的契合点。 的骄傲，“我们的祖上曾经……”的同时，子孙们也 将文化和文化积淀视如草芥，“这算什么！我们有 的是，你拿去”。正如各地都有孑Ｌ庙，各地都有城 墙，州府之地都有考棚，所以当年拆孑Ｌ庙、拆城墙、拆 考棚挪作他用时没人心痛，而当时没拆，现在仅存 的，反而成了宝贝。已经拆了的为了旅游，为了挣钱 又千方百计仿古造伪，一时连西门庆也成了宝贝，岂 不让人笑掉大牙，让人感到这些子孙更元文化。究 其实，不是文化传承决定现实，而是现实利益决定文 化传承。 提到文学的人文研究和文学的社会历史研究， 我们会自然联想到当下的文本解读、文本研究、回到 文本、回到元典、回到原点。在内蒙古呼和浩特市召 文化是一个极其复杂的概念，恐怕再争论一百 年也解决不了问题，因为你欺师灭祖不行，食古不化 也不行；先进文化与落后文化是相比较而存在的，并 非泾渭分明；外来文化与本土文化的相融性与排他 性时时存在……，我们只能站在明天看今天，站在今 开的“全国报告文学理论研讨会”上，南开大学刘俐 利教授从她对小说的文本解读提出重读报告文学经 典的建议，我想不少人接受了她的观点，《汕头大学 学报》就组织了一期重读报告文学经典的论文。我 想重读报告文学经典与重读小说经典应该不同，报 告文学文本解读也应该不同于小说的文本解读。那 天看历史，更多地保留一些东西，以利后人的取舍， 可惜的是我们始终抱着一个“彻底砸烂旧世界，创 造一个新世界”的口号，在我们创造伟大文明的同 时，我们破坏的水平也是世界一流的。某些地方违 背科学发展观的所谓“建设”就是一例。 ３．报告文学需要重读，需要回头看 报告文学因为具有新闻性，所以人们往往产生一 种误解，认为一部好的小说，一首好的诗歌，一出好的 么它的不同究竟在哪里？ 经过一年多的深思，我选择了“一座城市与报 告文学”，这是一种尝试，并不是一种范式。我自认 为这样做或许更有意义，因为这样的重读文本，可以 更好地关照历史、探究文化、针对现实，也更能体现 报告文学的价值与作用。而且这样做的过程中自然 蕴涵了历时性、可公度性的纵向视角，看看我们的 人，人的生活和社会是如何变化的，在这一变化过程 戏剧，会具有永恒的生命力，传之后世，常读常新，而 报告文学时过境迁，其新闻性消失之时，也就是其生 命力终结之日。其实人们忽略了两个重要的方面： 一中我们承继了什么？失去了什么？还缺少什么？这 不是更有意义吗？于是便有了这篇长文，至于成败， 任凭方家、民众、肉食者臧否，我将诚惶诚恐、洗耳恭 听，认真再思考，择其善者而从之。 是新闻性的消失，是一个衰变转化的过程，当 报告文学的新闻性消失之日，也就是它蜕变为资料 性、史料性之时。当一篇报告文学进入史料性，它也 ［参考文献］ ［１］萧 乾．鲁西流民图［Ｎ］．大公报，１９３５—０９—２７日． ［３］青春的赞歌［Ｎ］．人民日报，１９６５—１１—２３． ［２］杨 义：《萧乾全集》序［Ａ］．萧乾全集（第一卷）［Ｍ］．武汉：湖北 人民出版社，２００６． ［４］李存葆．中国有座鲁西监狱－序［Ａ］．王光明．中国有座鲁西监 狱［Ｍ］．北京：作家出版社，２００２． ［责任编辑：王雪炎］ 一８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