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来妙笔 顶峰绝唱——苏轼中秋词赏析

神来妙笔顶峰绝唱

—苏轼中秋词赏析——

■王同书

近年来，每当月圆之夜，尤其是中秋之夜，都常想起苏轼的咏中秋词。“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这样的名句，全世界凡有华人的地方，多是耳熟能详的，我的父辈、孙辈都能倒背如流，赞美有加。可是我有时追思一下，这首词应赞在何处？美在何处？又觉有点茫然。近日我反复思考，初步认为此词有四大特色，值得点赞！

一是集前人之优，树后人难以逾越的高峰苏轼之前写月亮的，写中秋的，名列前茅的是李白、杜甫等唐诗：

“青天有月来几时？”“月下飞天镜”“永结无情游，相期藐云汉”（李白）

“月是故乡明”“昨夜月同行”“月湧大江流”“环珮空归月夜魂”（杜甫）

“天秋月又满，城阙夜千重”（戴叔伦）“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张九龄）“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孟浩然）“泰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王昌龄）“烟笼寒水月笼沙”“二十四桥明月夜”（杜牧）“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张泌）“沧海月明珠有泪”“夜吟应觉月光寒”（李商隐）“云边雁断胡天月，陇上羊归塞草烟”（温庭筠）“孤灯闻楚角，残月下章台”（韦庄）“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卢伦）“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李益）

将月儿的美姿靓态，异样时空，悲喜故事，写得美伦美奂，尽善尽美。再来细细品味苏轼词：

《水调歌头·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作此篇，兼怀子由》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苏轼这首词和李白的“床前明月光”“举杯邀明月”诗作一样，已融入中华民族的血脉，成为老少咸宜、妇孺耳熟能详的绝妙好词。词的小序点明“兼怀子由”（轼弟辙，字子由）爱弟，他俩文学齐名，政见相同，遭遇相类，而又相互关爱，所以该词既有“高处不胜寒”之感伤，更多“但愿人长久”之祝愿。

词写中秋月色，人在月色中的浪漫遐想，“起舞弄清影”正是李白的“我歌月徘徊，我舞影凌乱”（《月下独酌》）之意境，而“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这一幼稚痴语正是以哲人智慧吐心头感慨，比石曼卿的“月如无恨月长圆”更有针对性。而“人有悲欢离合……千里共婵娟”几句，情理、祝愿比翼齐飞，舒展了千千万万人的离别惆怅，寄托了千千万万人的良好祝福。一声扬起，天下共唱，一言而出，天下共鸣！百载无逊色，千年有知音！像唐朝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一样脍炙人口，成为咏中秋的绝唱！

江苏政协

2016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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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词文苑ＳＨＩＣＩＷＥＮＹＵＡＮ

再细细品味，会自然感到苏轼词像一个聚宝盆，前人珍宝，月的形、神、引申、展望之美，圆月、残月、映水笼纱之月、伴歌近人之月，寒月珠泪相伴，如霜的边月……前人众美，欢聚跃动在苏词中。又再细想，苏词像是个造宝机，万能的妙手，做出了令人难仿的宝物。形的变化更为完备（阴晴圆缺）（起舞弄清影）（转、照），神的升华更为新进（此事古难全）（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引申展望更为丰富华彩（但愿人长久），从而让这首写中秋月情的千古绝唱，令人顶礼膜拜，只能“高山仰止”，无法逾越！

二是点燃了各阶层的亲情，对亲人、爱人的思念、关爱、企盼、祝福……

人们一想起苏轼这首词，一读起苏轼这首词，会从不同角度、不同时、地、不同心景，涌出当时情感，或不觉潸然，或低回唏嘘，或浩歌吟唱，或挥洒疾书。这首词像星火燎原一样，点燃了人们的感情思亲之火。

苏轼词里虽侧重的兄弟之情，可是人们感受的却是风靡席卷的思念父母、妻儿、文朋诗友等多阶层人士的感情。正像燎原之火既以燃烧，这原上的灵芝、蒿莱、蔳草、花木，皆被点燃，一发不可收遏。

三是给后人开拓更多创新的想象、联想的空间

苏轼中秋词一出，众皆欢呼，惊叹，誉之为此题的巅峰之作，又觉其并非“关门”，而是不断为后人开拓创新之路，给后人提供更多的想象、联想的空间。中国诗坛，李白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咏月圣手，可是在咏中秋月的诗作中，不得不让“后来居上”！这就是创新的延续，让人一想到此，不觉茅塞顿开，神清气朗，逬发“我亦能之”的启示。

四是妙手偶得的难以伦比之美

苏轼中秋词，是一种妙手偶得的神来之笔。不经意的开头，自然的衔接，举首低头，描月色，念嫦娥，思亲人，叹遭遇，恨不得插翅欲飞，却又面对无奈的现实，只能就美月发痴问，“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睛圆缺”，说绝了人间相思，托美月传递祝福。真正罗前人惊艳众美，启后人无尽靓思！

你朗读也好，默诵也好，低吟也好，或是看录像、听名家载歌载舞的演唱，今人许多歌星，多曾有演唱此词者，有的古调今弹，有的另谱新衬，皆尽美善，一样闻声销魂，都一经入览入耳，就美感纷来，兴味盎然，感到心神俱醉，陶醉在美的意象中，美的氛围中，真要像古人讲的：连连浮白，抚掌称快！

张若虚《春江花月夜》孤篇圧全唐，苏东坡《水调歌头·中秋》孤篇圧唐宋。◆

56|江苏政协2016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