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析明式家具

方桌是明式家具中桌案类别中的一种，时期人们的日常生活起居中用途甚广，它可以贴墙放置，可以靠窗放置，贴着条案放置，或者室内居中点是腿子不安在方桌的四角而稍稍缩进一些，形制放置，然后配上四个机凳或坐墩。明式方桌实物留存至今颇多，常见的形式有无束腰方桌、有束腰方桌和一腿三牙方桌这三种。一腿三牙方桌便是其中一种特殊构造、特殊工艺的形式，从中我们可以看出此品种的方桌的结构与形式、用材、装饰等方面相互牵制和制约的关系。一腿三牙方桌不仅仅是传统明式家具，它体现了明式家具构造卯榫结构的科学性、高超工艺的技术性与完美的装饰性、艺术的人文精神的统一。 一、科学的构造形式

著名的明式家具学者王世襄先生在他的著作《 明式家具研究》 中对一腿三牙桌有明确的解释: “一腿三牙”是无束腰方桌的一种形式，构造上的特点是腿子不安在方桌的四角而稍稍缩进一些，形制在带吊头与不带吊头之间。腿子下端有挓，侧脚显著，还保留了大木梁架的形式。腿子之间安牙条，牙条之下有罗锅枨。在腿子上端安牙头，支撑着桌面边抹格角相交的地方，将90度的桌面恰好平分为二，从牙头的位置可以看出它是从宋式的只有两面对称的案形结构的桌子发展出来的，所以难怪它还保留着带吊头的痕迹。由于这种桌子每条桌腿都与三块牙子连接，故有“一腿三牙”之称，又因牙子之下还有罗锅枨，故又叫“一腿三牙罗锅枨”。

众所周知，桌案类的明式家具在桌面与腿足之间的衔接有卯榫相连的做法，故根据桌案的不同形制在卯榫中都有自己的名称。例如有束腰桌子的桌面与腿足

之间的衔接有抱肩榫相连的做法；无束腰桌子的桌面与腿足之间的衔接有综角榫、长短榫等做法。一腿三牙的桌子因桌子腿缩进，又要与桌面的边抹相交，故在卯榫构造上有不同的衔接做法。由于一腿三牙桌子在每条桌腿上有三块牙子相互连接，所以卯榫构造上要比其他形制的桌子复杂得多。如一腿三牙罗锅枨加卡子花方桌，桌子腿缩进，又要与桌面的边抹相交，所以桌面的边抹要留有一定的宽度，因此边抹上多采用垛边的造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二、高超的制作工艺

明式家具的制作工艺是相当讲究的，传统工匠在制作家具中有句俗语：“好门能甩四十年，好柜能放三百年，活动桌椅不好做，硬木还得卯鞘严。”[ 2j 67 虽然这只是句俗语，但是从一个侧面可以看出明式家具的制作工艺是十分严谨的，是高要求、高水平的。

明式家具的制作是非常复杂的过程，包括选材、配料、卯桦制作、拼接、雕刻等多道工序。特别是一腿三牙桌子，这种形制的桌子相比与其他类别的桌子在卯桦结构和制作工艺上要复杂一些。卯桦结构是整个家具的核心，一腿三牙桌子是“板面伸出，圆脚四叉，四角有斜牙板” ，这说明了一腿三牙桌子全身木结构不用一根钉子全是靠卯桦结构将木料相互衔接，卯桦既要起到结构支撑的作用，还要起到桌子结构部件连接的作用，数一下一腿三牙桌的大大小小的卯桦约计有近五十个。在制作卯桦结构时还有很多的讲究，俗语有：“春制家具暑不做，卯鞘结构要牢实。” 由于卯桦结构是家具的关键，木质材料因气候关系容易干湿缩胀不均衡，故在制作卯桦结构时，特别要注意材质干湿变化，如果木料太湿，则以后卯桦结构会松动影响家具的牢固性。因此一张看似不复杂的一腿三牙桌在制作的过程中数十种的卯桦结构，就已值得我们细细推究。

除了卯桦工艺外，一腿三牙方桌还极为明显地采用了“侧脚”与“收分”这一工艺形式。也就是一腿三牙方桌的四条桌腿不完全都是垂直向下的，而是上收下放的形式。“侧脚”与“收分”的工艺形式在一腿三牙方桌的结构上既增加了稳定性，又在外观造型中形成一种视觉美感效果。在著名明式家具学者淮安国先生的著作中也曾提到过一款“一腿三牙桥梁档方桌”，他提出此种桌子造型与明清江南建筑有一定的关系，手法源自于建筑的构造手法。团83 家具的腿部结构与建筑的柱子也是同出一源的。根据我国传统的木构架建筑结构，凡是立柱都有“侧脚”与“收分”。“侧脚”就是柱头要向内侧微微倾斜大约百分之一，“收分”就是柱头与柱脚呈上细下粗的趋势，两者增加了构架的稳定性。通过以上可以看出，传统家具中腿部的“侧脚”与“收分”，完全是借鉴了建筑中的“营造法式”工艺手法，有力地证明了家具与建筑的关系是互相联系的、相辅相承的，优秀、科学的传统制作技艺，运用在不同的领域中都代表着时代科学技术的先进性与文明发展程度。 三、设计艺术的特点

作为一腿三牙方桌的结构部件― 牙子，是一个特殊的构件。牙子是明清家具部件的名称，一般指面框下设置连接两腿之间的部件。明式家具中的牙子是一个非常丰富多彩的群体，它的应用也非常广泛，在明式家具中，无论是椅凳、桌案，还是床柜、衣架，凡乎只要是有横木与立木的交角，就可以寻到牙子的踪影。搭脑与后腿、扶手与鹅脖、扶手与前腿、座面与前腿、搭脑与背板、牙板与前腿„ „ 因为有了牙子的存在，让这些转折处多了一份生动和灵巧，少了许多单调和呆板。

牙子的类型虽然很多，但是总体上都是起到点睛的作用，使整件家具有了精

致的亮点，而并不破坏家具整体造型与风格。牙子的使用使得器物更加稳定牢固，更重要的是，延伸了工匠展示非凡才艺的空间，成为家具中结构与装饰紧密相连的代表构件。而在非常特殊的一腿三牙方桌中，牙子是唯一可以充作主角的地方。首先就是在腿子的正面与侧面，腿与台面的角上，各有一个牙子，所以叫做“一腿三牙”，此种方桌的命名就是以它独特的牙子为特征依据的。

其次，牙子在一腿三牙方桌中既是结构部件，又是装饰部件。在一腿三牙方桌中，牙子一方面起到了支撑重量、加强牢固的作用，另一方面，它又具有极其丰富多彩的装饰功能，正因为有了牙子，家具的装饰美得到了充分展示，而同时由于牙子所处的位置，

它又不影响整体的风格和使用效果，符合明式家具内敛与含蓄的总体要求。如素牙子和卷草纹牙子等。牙子这种做法源自传统建筑中的制作工艺，传统建筑中的梁杨和柱子的相交处，是使用替木予以支托，一腿三牙方桌的牙子与建筑的替木，两者是同出一辙的。然而一腿三牙方桌的牙子大大地丰富了桌子的原有形式。

一腿三牙方桌设计的艺术特点就是把人们的需求、科学技术和艺术完美地、天衣无缝地结合在了一起。无论是它的实用性还是它的形式美感都通过其物化的本身传达给我们。 四、艺术美的体现

明式家具素以完美的造型、独特的结构、精彩的装饰、天然的木纹肌理，以及深厚的人文内涵吸引着人们的目光。王世襄先生对它有高度的评价，称其为“明式家具十六品”。这“明式家具十六品”分别为：简练、淳朴、厚拙、凝重、雄伟、圆浑、沉穆、稼华、文绮、妍秀、劲挺、柔婉、空灵、玲珑、典雅、清新。

嵋十六组词汇将明式家具的艺术美感概括得全面而透彻。

乍一看并不起眼的一腿三牙方桌，可能就是平常百姓家的饭桌，也可能就是贴墙放置或者靠窗放置的陈设桌。如今，我们在看一腿三牙方桌时，无论是它的造型、结构，还是装饰、材质、人文精神等方面，慢慢品味它的每个细节都让人感叹。

一腿三牙方桌造型是中国传统家具以结构美和形式美著称的明式家具中的独特形式，简单的矩形面框与侧脚收分的腿足部件上下结合，形成一种视觉美感效果，它造型简洁、明快、舒展、沉静、素雅，体现了一种含蓄、内敛的生活气息，达到了实用性和审美性的高度统一。

一腿三牙方桌不仅造型优美且结构科学，工匠总结出的椅桌之比“尺七、二尺七坐着正好吃”[ 2j ' 5 充分体现了明式家具设计符合人体工程学的特点。此外明式家具依靠各种精妙绝伦的卯桦结构使上下左右、粗细斜直的材料无需金属钉，就能连接得天衣无缝、美观牢固。巧夺天工的结构是明式家具一腿三牙 方桌高超技艺的充分体现。

明式家具的装饰工艺多样，无论是装饰家具结构部件也好，装饰手法也好，装饰的题材与内容也好，都有着丰富的表现力和艺术美感。然而，一腿三牙方桌不像别的家具可装饰得富丽堂皇，它的线脚装饰最为经典，体现了明式家具装饰艺术“简而精”的原则，它以自己简洁舒展的线条美感征服着我们。一腿三牙方桌的造型、结构装饰一般在加帐、加矮老或卡子花以及牙子上，因为无束腰家具多使用圆料，且由于构造所限，必须至少在腿间加上一道直帐加固，各构成材料的面积便被分割变小，额外的装饰难以施展，只能增加累赘之感，故将装饰重心侧重在线条的形式美感上来。

明式家具材质选择较为丰富，因为明代海运开禁，将大批名贵木材引入中国，例如紫檀、黄花梨、鸡翅木、铁力木、乌木等贵重木材，为能工巧匠施展才能提供了条件。这些木材木质坚硬细腻、柔和而富有弹性，可制出精细的卯桦，纹饰色泽光润、纹理隽永使家具充满幽然静穆之美，做出的家具坚实耐用、沉稳大气。因此，除了普通柴木制作的一腿三牙方桌外，硬木制作的一腿三牙方桌更增添了家具的材质美感。

明式家具人文内涵深厚，它的艺术成就是与其所处时代的文化风尚密不可分的。明代以来随着经济繁荣和江南私家园林建筑的兴盛，家具产业的发展促进了家具制作技术水平的提高，文人参与的家具设计增添了家具的文化气息。简简单单的一腿三牙方桌，将人们审美需求的艺术情感以物化的形式体现，超越了其固有的实用价值，体现了那个时代人们精神世界所追求的艺术的生活和生活的艺术。